秋日的北京,天高云闊,正是一年中難得的好光景。對彭永臻來說,這也是個忙碌的季節。
早上9點不到,腳步聲急促,彭永臻瘦高的身影,出現在北京工業大學“城鎮污水深度處理與資源化利用技術國家工程實驗室”門口。
他步履飛快,走走停停,聲音像郵件一樣清晰準確地投向不同的實驗室:“方莊污水處理廠實驗怎么樣”“去濟南的時間定了嗎”“你的論文我看完了”……一時間,所有實驗室都動了起來。
目前,全世界的城市污水處理廠,99%以上都采用微生物處理。讓“污水還清”、解決污水脫氮除磷難題、研發新工藝技術,并努力將研究成果推廣應用,是彭永臻的科研主攻方向。
北京、海口、赤峰、珠海……全國各地的污水處理廠,都能看到彭永臻帶著學生們勘察取樣的身影。“我在做學術交流時,都是講具體工藝、具體技術和具體創新。”彭永臻始終站在科技研發第一線,著力解決實際問題。
近年來,彭永臻帶領團隊協助與配合北京城市排水集團,將污水脫氮除磷技術應用于10余座北京城市污水處理廠,率先突破厭氧氨氧化菌工業化、規模化應用的難題,并建立了我國第一項自主知識產權技術體系——厭氧氨氧化工程建設,解決了北京市污泥消化液處理難題。
幾十年扎根一個具體研究方向、解決國家重大需求,彭永臻這樣的院士,并不多見。有企業曾用高額的科研經費請他換方向,他拒絕了;一些容易出論文的新方向,動搖了學生們的心思,憑借專業眼光,他篤定地說:“污水脫氮除磷再過50年還有新需求,更需要不斷創新,你們要有信心。”
有人問彭永臻,為什么這么“軸”?“科研工作必須把國家重大需求放在第一位,解決國家急需的問題。只有科研不斷創新,國家才能發展。”彭永臻對科學家精神有著深刻的理解。
從2011年起,經過多年攻關,彭永臻帶領團隊首次在世界上提出了“短程反硝化耦合厭氧氨氧化”相關研究成果,在國內外發表了該領域的前十篇論文,并在工程上得到了驗證。在他們之后,國外才有研究機構跟進相關研究;2009年以來,彭永臻和其學生在更廣泛的污水脫氮除磷領域,發表的論文始終在國際上穩居第一。
在彭永臻的高標準、嚴要求下,2016年北京工業大學建立了首個依托北京市屬院校的國家級科研平臺——城鎮污水深度處理與資源化利用技術國家工程實驗室。同年,彭永臻帶領申報的“京津冀區域環境污染控制創新引智基地”,成為首批依托北京市屬院校的創新引智基地。
在繁重的科研工作外,彭永臻的教學熱情依然飽滿。這個學期,他仍給本科生開設了新生研討課和一周一次的研究生課程“污水處理新技術”。科研與育人,在彭永臻心中是一體兩翼。
在外國學術界有個默認的規則,博士生畢業之后,為了防止師生競爭,學生必須要開辟新的研究方向,否則就叫“沒有斷奶”。但彭永臻從不要求自己的學生“斷奶”,甚至還主動為他們鋪路。
幾年前,彭永臻招收了一名來自蘭州交通大學的在職博士生,叫陳永志。陳永志在彭老師指定的科研方向上,取得了優異的研究成果,臨近畢業的時候他為自己今后的科研方向感到有些發愁。彭永臻看在眼里,在一次請學生們聚餐時主動對陳永志說:“你現在該寫國家基金的申報書了。”陳永志忍不住向老師坦陳了自己的擔憂。卻沒想到,彭永臻寬慰他:“沒關系,你就以目前的研究方向申請吧,寫完了我幫你修改。”后來,在老師的幫助下,陳永志如愿獲得了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如今已經成為蘭州交通大學環境與市政工程學院的教授。
“我從不擔心學生與我競爭,而且希望他們能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有的學生在一些具體研究領域,文獻讀得比我都多,對專業的理解很深刻,未來能作出更大的貢獻。”彭永臻希望把自己所有的畢業生,都培養成優秀的科技人才。
他對學生的關心,從學術里,一直延伸到課堂外。只要不出差,每周都與學生們進行兩到三次的籃球較量,已經成為北京工業大學里一道獨特的風景。“打球,也是更近距離地與學生們交往的過程,能夠更準確地把握學生的思想脈搏。”彭永臻用這種方式,拉近了與學生們的距離。
桃李不言。學生們平時雖然叫著“苦”,說老師“要求太嚴,壓力大”,還哭訴著“論文改七八遍是常事”,但背地里,大家不約而同地說他“如父如友”。
高強度的工作、矯健的身姿,配上洪亮的嗓門,讓人們幾乎忘記,出生于1949年的彭永臻,已年至古稀。
“我與共和國同齡。”彭永臻話語鏗鏘。新中國走過波折、發展、輝煌的70年,作為同齡人,他雖沒逃過時代洪流的裹挾,但卻憑借著勤奮和拼搏,走上了自己期望的科研之路,并取得了傲人的成績。
回顧來時路,彭永臻感慨萬千,但科學家的眼光總是看向前方:“我發自內心地祝福,希望所有科技工作者,圍繞國家的重大需求,解決科技領域的‘卡脖子’問題,迎頭趕上,把我國建設成為科技強國,實現中華民族復興的偉大夢想。”
摘自《光明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