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圳一間廠房車間靠窗的位置,兩臺橙紅色的小型機器人正在緊密地合作,一臺負責拿鼠標開關,另一臺負責貼膜。每隔幾十秒鐘,右側的機械手就會扭轉身形,彎曲成90度,與左側的機械手在空中輕輕一碰,對接的一剎那,像是一只老鷹在給幼鳥耐心喂食,又像是兩臺機器人在“接吻”。
“機器人接吻”這一幕每天都會在深圳雷柏公司于今年4月份投入使用的新廠房內上演。雷柏科技是一家生產電腦周邊設備的本土企業,但它的新廠房卻與深圳其它數千家電子企業的工廠有著明顯的不同:雷柏生產線上的主角不是一排排的工人,而是一列列嶄新的機械手臂。這些橙色的機械手有著人類般靈巧的關節,不但能上下左右360度靈活移動,還能做出一系列對精準度要求極高的動作,比如在一排極小的零件上點焊或者在一小塊鼠標外殼上進行噴涂。每條生產線上只有寥寥幾個工人,或站立,或坐著,似乎變成了制造業的旁觀者。
2011年,這家以生產鼠標鍵盤等無線外設為主打產品的公司,一口氣從瑞士機器人生產商ABB購買了75臺工業機器人。很多人帶著好奇前來參觀,想看看雷柏科技如何安置這些機器人。
這是一個巨大的冒險,“你們真勇敢。”ABB高層評價雷柏說,這一訂單讓制造者都有些吃驚。一次性購入75臺機器人,對于一家不過3000人的中小制造企業來說,消化不好,不僅不能提高生產效率,亦可能引發新的矛盾。
更為重要的是,雷柏訂購的這批機器人是2011年ABB新一代機器人產品“IRB120”。IRB120是ABB設計過的最小的機器人,僅重25千克。放在工作臺上,就像是一只調皮的猴子伸出長長的手臂取物。在過去,工廠里的自動化生產一直是大型機器人的天下,無論在最早應用機器人的汽車行業,還是在自動化生產方面后來居上的電子業,工業機器人是昂貴與笨重的代名詞,它們身大力粗,可以充當“高級搬運工”搬運物料;它們強壯耐用,可以從事高溫或者放射性作業。在2008年之前,雷柏科技也從ABB購買過機器人,但使用范圍也僅限于讓機器人進行噴涂和打磨工序。“還是對人工操作的簡單替代。”如今看到這些只有一只成年獼猴大小的機器人,所有人都既擔心又好奇,“當時,ABB自己制造出來都不確定哪些生產線可以應用這種小型機器人。”雷柏科技副總裁李崢回憶說。
彼時,除了CEO曾浩和少數幾個高層,公司上下幾乎沒有人相信,在深圳沒有先例的“機器人工廠”計劃能夠順利實施。“他們背地里罵我們是瘋子。”李崢笑著回憶說。
李崢注視著兩臺正在緊密合作的機器人,他是雷柏自動化改造的主要推動者之一
“小”機器人試驗
從深圳雷柏科技工業園向西走50公里,就可以到達深圳富士康園區。今年7月29日,富士康董事長郭臺銘在一次員工聯歡晚會上意外地宣布,未來三年富士康將制造100萬臺機器人來代替人工。聯想到富士康在大陸員工的數量正好也是100萬,很多人將此當作老郭對手下員工的一次幽默吐槽。到了11月,人們才發現郭臺銘并非戲言。第一批1萬臺“富士康機器人 (Foxbots)”已經出現在了富士康在山西晉城的工廠中。
雷柏科技和富士康所在的深圳是中國制造業的重要引擎,2008年,珠三角用工荒爆發,并引發廣泛討論。很多人表達了共同的擔憂:建立在特區制度紅利和大量廉價勞動力基礎上的發展模式,是否需要改變?
雷柏自從2002年成立時起,每年都以40%以上的速度在擴張。廠房面積從最初的800平方米到2010年已經達到40000平方米,直到周圍的廠房都租完,仍然不夠用;與此同時,用工荒一年比一年嚴重,工人工資平均每年都要漲15%-20%,雷柏的利潤不斷被上漲的人力成本吞噬。
說來有趣,雷柏科技創始人曾浩學自動化專業出身,后來創業卻遠離了所學,開始做無線外設設備。他不否認自己有機器人情結,“畢業后創業的這幾年,他一直沒有做過和自動化相關的工作,但是他對自動化的前景深信不疑。”雷柏科技副總裁李崢介紹說。這家2002年成立的公司,目前是最大的中國本土無線外設設備制造商。
曾浩知道,機器人的生產效率比人工效率高幾倍,比如USB插口生產線上的機器人節拍時間僅為3秒,生產效率比人工提高了60%。兩組工件的生產可以同時進行,可以節約10個以上的勞動力。而這些設備成本的回收周期僅為兩年,比人力成本便宜很多。
經過兩年的探索,2010年,雷柏科技決定正式啟動全部生產線的自動化改造。那時,成本的壓力正在步步緊逼,按照當時的工資水平,一位工人的人力成本一年約為3萬元,每1000名員工的總成本就是3000萬元。曾浩希望,通過自動化改造,可以把整個公司不到3000人的人力規模調整到1000人左右。“做自動化改造的唯一目標就是利潤。”作為一家創業不過10年的民營企業,李崢并不諱言在經濟低谷中雷柏面臨的盈利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