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2013年1月中旬,尚德電力第三次“股價1美元保衛戰”宣告成功,暫時保住了上市公司地位,否則就會被強止下市。
但與此同時,尚德在商譽上已被打擊得不堪入目。海外,投資者在美國發起訴訟,起訴施正榮及其高管團隊“掏空尚德電力、對關聯公司亞洲硅業進行利益輸送以及挪用16.8億美元公司投資”;國內,最新的消息是:無錫市國稅局已經認定無錫尚德存在“漏繳稅款”行為,并與北京市國稅局聯動,追繳無錫尚德和其在京關聯公司的稅款。
坊間對尚德敗北的討論相當熱烈,國際金融危機、反傾銷、決策失誤、管理松散,乃至“為十周年慶典印刷的文字材料”堆積在走廊落滿灰塵也被當作佐證……但是別忘了,谷歌人力成本比相似公司高一倍、免費用餐者中30%疑似蹭飯、員工故去家屬可以領錢十年……這些不是管理漏洞?打死老虎是容易的,而將企業決策的真實邏輯與困境還原出來,你發現,施正榮們并非敗于一些微觀的治理或管理原因。
尚德之敗,是打在中國光伏企業與地方政府臉上的一記集體耳光。
要不要擴大產能?
眾所周知,尚德電力、英利綠能、江西賽維、天合光能等企業組成的“中國太陽能軍團”走的都是激進擴張路線。不惜成本、不顧風險、想盡一切辦法搞錢擴大產能。除上市融外,銀行貨款是最主要的資金來源,各大銀行無不深陷其中。僅國開行給江西賽維、天合光能、英利綠能這幾家光伏企業的授信額度合計竟達2450億元。在資本市場及銀行資金的驅動下,中國光伏企業上演了一場產能大躍進。一馬當先的尚德電力,2007年只有400兆瓦、2010年躍至1800兆瓦、2012年已是2400兆瓦。英利綠能不甘落后,能力和出貨量緊隨其后。
激進擴張的第一個惡果是負債率畸高、穩健性全失,抗風險能力低下。長久以來,尚德電力的剛性流動負債(應付賬款、應付票據、短期借款、一年內到期非流動負債等)一直高于其可以動用的流動資產(包括未受限的現金、存貨、應收賬、預付款),到2011年未缺口達到12.65億美元。尚德電力的辦法不外從資本市場圈錢和從銀行貸款。2007、2008、2009三年融資額分別為1.72億美元、3.38億美元和1.43億美元。到2011年未,尚德負債達35.84億美元。
2012年一季度未,尚德短期借款及將于一年內到期的長期貸款合計超過15.6億美元,而尚德的“流動資產”除了4.9億美元的賬面現金(其中2.2億還因受限不能運用)就只有5.2億美元“存貨”和9.1億美元“應收”。
盲目擴大產能的第二個惡果是價格下滑,正應了“中國人生產什么,什么應便宜;中國人需求什么,什么就貴”這句話。
從2008年第四季度開始,國際市場對太陽能光伏模組的需求大幅下降。尚德和他的“難兄難弟”們的出貨量卻仍然一路上漲。回過頭來看,這就是一場愚弄人的游戲。歐洲諸國政府每年補貼多少錢,取決于人家本國的經濟狀況——比如遇到經濟危機財政困難就少補或不補貼,與我們的供貨量無關。好比一個人打算花2塊錢吃早點,你給他兩個包子,就算一塊元一個。他打算花三塊錢吃早點,你給他六個包子,就算五毛錢一個。于是乎,我們看到尚德英利們的銷售收入不停地漲,利潤卻不斷地跌。
2012年9月,尚德宣布削減四分之一的產能,即從2400兆瓦被暫時減至1800兆瓦,預計裁員1500名。尚德的產能擴張之路才算走到了盡頭。
我們的問題來了:
那么,當初尚德是否應當不擴大產能?
下面我們以尚德為一方,以英利作為眾多中國太陽能企業代表繪制一張博弈表(payoff matrix)。如果雙方都不擴大產能,各自的收益都是零。單方擴大產能,可以獲得五方面的收益:成本優勢、市場占有率、土地稅收政策優惠、資本市場的追捧銀行的追加信貸、品牌知名度。假設單方擴產方收益為5單位,則不擴產一方的損失為5單位。如果雙方都擴大產能,必然造成原料漲價、產品降價和資金鏈緊張,各自的損失為3單位。施正榮與苗連生,象絕大多數企業家一們,本能地不會容忍競爭對手單方面擴大產能。從博弈論角度一點也沒錯:對方不擴大能產,已方擴大的收益為5,否則收益為零,當然要擴;對方擴大能產,己方按兵不動的損失為5,奮起直追的損失為3,還是要擴。也就是說,不管對采取什么樣的策略,己方擴產都是“占優策略”。如果時光倒流,尚德依然不會讓自己的產能止步于400兆瓦而坐視英利擴產到1600兆瓦!
要不要自備多晶硅產能?
上述“愚人游戲”里還有一類重要的玩家,就是國際晶體硅生產巨頭。它們的產品質量高、能耗小、成本低(太陽能級產品成本約為30美元/公斤)。以前,中國光伏企業所需原料幾乎全部來自海外。隨著“中國太陽能軍團”的一擁而上,晶體硅的價格一路攀升到每公斤400美元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