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英國《金融時報》 艾德 克魯克斯
在過去10年的歷史中,有一個里程碑式的日子一直沒有得到足夠的重視,那就是2004年8月11日。當天,國際能源署(IEA)調高了其對幾個國家石油消費的估計數字,包括中國和沙特,并且預測,石油輸出國組織(Opec,簡稱歐佩克)每日僅有60萬桶的備用產能來彌補供應中斷。
在此之前一段時間人們已經很清楚,中國的石油需求在快速增長,但IEA的聲明將其增長規模置于聚光燈下。這是一個信號,表明在此僅5年前看上去還很平常的每桶約10美元的油價,大概一去不復返了。
這還標志著,可能被一些人稱為“對全球經濟的物質主義解讀”的觀點,重新引起人們的興趣。自從上世紀90年代互聯網熱潮以來,討論經濟活動的日益去物質化變成了一件流行的事情,因為物質產品和服務被電腦存儲和處理的信息所取代。用麻省理工學院媒體實驗室(MIT Media Lab)的尼古拉斯?內格羅蓬特(Nicholas Negroponte)的話來說:“從原子到比特的變革是不可改變且無法阻止的。”
然而過去10年,高油價對經濟造成的損害、中國限制稀土出口引起的恐慌以及全球鋼鐵產量在15年里翻了一番都表明,有時物質是無法取代的。
有關物質重要性的現代思考的大師是曼尼托巴大學(University of Manitoba)的瓦茨拉夫?斯米爾(Vaclav Smil)。比爾?蓋茨(Bill Gates)曾稱其為“我最喜歡的作者”。在斯米爾看來,盡管信息技術取得了重大進步,但物質仍是現代經濟的關鍵,看上去能說明去物質化的證據往往具有誤導性。
在他的最新著作《締造現代世界》(Making the Modern World)中,他舉了計算機輔助設計(CAD)的例子。波音(Boeing)747設計于上世紀60年代,需要7.5萬張、總重達8噸的圖紙。而上世紀90年代,波音767的設計借助CAD,省卻了所有這些圖紙,還降低了成本并縮短了設計時間。然而,正如斯米爾教授所指出的那樣,CAD系統的運行需要電腦、數據存儲、通信、屏幕和電力。鑒于這些系統的復雜性,轉向CAD是否整體降低了美國的物質使用量,遠遠不清楚。
確實,在計算能力方面,出現了引人注目的去物質化。2011年全球銷售的所有電腦的重量是1981年的60倍,但內存是1981年的4000萬倍。但斯米爾教授寫道,“在微型芯片并非整個設計中的主導零件的領域,就連勉強與之類似的物質減少也沒有出現”。實際上,在一些領域,技術進步讓產品變得更物質。福特(Ford) T型車(Model T)重量為540公斤;而目前最流行的車型皮卡F-150重量超過兩噸。
斯米爾教授的結論是,盡管從單位國內生產總值(GDP)的物質使用量減少來看,去物質化是幾十年來的一種趨勢,而且未來還可能會持續,但全球自然資源的絕對使用量極不可能減少。如果經濟增長繼續,未來某一時刻,這些資源將變得稀少。
盡管我們不知道,我們將在何時達到物質使用量的極限,但我們知道,極限是存在的。圍繞稀土的爭端或大宗商品價格上漲等緊張態勢可能會對增長造成嚴重影響。
斯米爾教授的答案是,我們需要考慮“能源和物質使用量有節制的理性未來”。然而就像他承認的那樣,我們很難看到有政治領導人準備未來給公民提供越來越少的東西;尤其是在新興經濟體,在這里,數十億人希望更接近發達世界的生活方式。
利用科技解決物質問題可能會產生顯著的效果。并非巧合的是,過去10年最重要的創新,是水平鉆井和水力壓裂技術,它們釋放了以前無法企及的頁巖油氣儲備。物質可能是有限的,但人類的智慧是無限的。斯米爾教授的工作給了我們重要的提醒:實際上,我們并非能夠脫離物質約束、由純凈之光造就的生物。在原子能夠造福我們的地方,比特不會總能取代它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