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各位專家學者、各位來賓,同志們:
今天,第十一屆中國科協年會在重慶隆重開幕。我們將以“自主創新與持續增長”為主題,開展深入的學術討論,交流科研的最新成果,推動科學思想的傳播與科學技術的普及;我們還將積極建言獻策,為提升我國自主創新能力、促進經濟社會又好又快發展貢獻智慧和力量。在這里,我謹代表中國科協,向出席年會的各位領導、專家學者和國際友人表示熱烈的歡迎,向給予本屆年會大力支持的重慶市委、市政府以及各有關單位表示衷心的感謝!
“自主創新和持續增長”牽涉方方面面,我僅選擇兩個問題談一點自己的初步思考,希望能夠拋磚引玉,得到大家的批評、指正。
第一個問題是要分析未來一個時期科技革命的大趨勢、大方向,對新技術革命的突破點做出預判,努力搶占科技競爭的制高點。
“自古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我們國家要真正成為一個偉大的創新型國家,要確立自己的世界強國地位,現在就必須要對科技發展的全局進行謀劃。
我們看第一次工業革命以來的世界經濟史,每一次大的經濟危機之后,往往伴隨著劇烈的生產方式變革和產業結構調整,也往往蘊育著科學技術的革命性突破。
當前的這場國際金融危機,我認為是“百年難遇”的,從它的爆發強度和波及范圍看,甚至可以與上個世紀二三十年代的大蕭條相比。金融危機發生的原因是多方面和復雜的,但從本質上來講,它反映了過去200多年以來世界工業化模式長期積累的內在深層次矛盾。200多年的工業化實際上僅僅使不到10億人口實現了現代化,中國、印度等發展中國家,仍然還在現代化道路上努力前行。過去的工業化模式,是少數國家集聚了世界多數資源,破壞性地使用不可再生的自然資源,這樣的發展,當然是不可持續的。人類迫切需要創新發展模式和發展途徑,創新生產方式和生活方式,開發新的資源。這樣的需求和矛盾,強烈呼喚著新的科學技術革命。
從這個角度來判斷,當今世界科技正處在一次新的革命性變革的前夜,而全球金融危機所帶來的世界經濟、產業格局的大變化,很可能會加快新科技革命的到來。
我們要特別注意,在這一次的金融危機爆發之后,西方國家提出了各種各樣的經濟刺激計劃,但無論歐洲、美國還是日本,它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突出特點,就是大幅度增加了科技投入,著力培育新一代的主導產業,努力搶占未來科技和經濟競爭的戰略制高點。以美國為例,今年2月份,政府提出了總額7870億美元的經濟刺激計劃,其中的1200個億拿來全力支持高科技產業;4月27日,奧巴馬到美國國家科學院的146屆年會上發表演講,提出要把研發投入提高到GDP的3%以上,這也將是美國歷史上的最高水平。從世界整體來看,在金融危機形勢下,新的科學技術不僅沒有因為危機而成為奢侈品,反而放到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重要的地位。
中國作為后發國家,目前仍然還在負重爬坡,哪怕有一點點松懈,就可能再度落后。中國的科學技術與發達國家相比,還有很大差距,在激烈的國際競爭中總體上處于弱勢地位。但與此同時,我們也面臨重大的歷史機遇。在金融危機中,我們盡管受到很大的沖擊,但是自始至終,我們的黨、政府和人民都保持著很強的信心,而且從目前看來,我國經濟運行已經出現了明顯的積極變化,總體形勢企穩向好,復蘇的力量十分強勁。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基礎,是我們的優勢,使得我們可以更加從容、也更有實力來進行新技術研發、推進產業結構優化升級。事實上,世界科學技術的中心一直在不斷地轉移,過去幾百年里,在一個時期往往是一國獨占科學中心寶座,而未來很可能會形成多個中心。我國如能抓好用好當前的機遇,一定能崛起為世界科技中心之一。
在這樣的關鍵時刻,準確預判新技術革命將在哪一個領域首先取得突破,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新能源和低碳技術被普遍看好。化石能源時代終究要過去,人類采用的能源結構必然要改變,全球氣候變化的壓力也將大大催化新能源技術和低碳技術的發展。信息技術的應用無所不在,當前已成熟技術的應用還有很大空間;而一旦網絡結構與安全技術、計算技術或芯片技術獲得新的重大突破,必將使人類生產與生活方式發生更加根本性的變化。生物技術革命將改革生物體,不僅可能極大改善人類的健康狀況,而且可能產生高效農業,保障人類食物安全,利用新型微生物巨大的再生和轉化能力,有可能創造出效率最高的新能源。材料技術的突破,則會從根本上改變資源使用格局以及推動先進制造業和國防工業的發展。
面對眾多都很重要的領域,及早對人類下一次技術革命的突破點做出判斷,將為我們制定科技發展戰略提供依據,并能主動籌劃與設計經濟發展的新增長極。應該承認,要準確預見新技術革命何時發生,首先發生在哪一個領域,是一件非常困難乃至有風險的事情。但是我認為也非完全無蹤跡可循,只要能夠將科技體系內部矛盾的脈絡走向與經濟社會發展的迫切需求聯系起來,做出相對準確的預判還是可能的。
目前看來,美國人似乎已經選定綠色能源技術作為突破點。奧巴馬已經喊出這樣的口號:“當今世界,能夠領導全世界在21世紀發展清潔能源的國家,必定是領導21世紀全球經濟的國家。”6月份,美國眾議院通過了《清潔能源安全法案》,決定用10年時間,投入1500億美元來支持綠色能源研究。在這一方面,歐盟、日本、澳大利亞等國家也有緊跟之勢。對此,我國正面臨很大壓力。一旦發達國家在綠色能源技術上率先取得重大突破,我們與發達國家的產業技術差距就有可能從代內差距擴大為代際差距,我國現有的大量技術裝備就面臨著很快過時淘汰的危險,巨額投資可能變成沉沒成本,我國企業的利潤空間也會大幅度壓縮,我們的出口將受到更大沖擊。在當下,看來我們應該在能源和低碳技術發展領域積極參與,加強合作,適應規則,有所作為,互利共贏。
除此之外,在新技術突破點上中國自己還可能有別的選擇嗎?我們有沒有必要、有沒有可能“另辟蹊徑”,在別的技術領域取得突破,從而造就中國經濟發展新的增長極呢?這是迫切需要我們回答的問題。我想,不管作任何戰略考慮,有一個原則是肯定的,那就是如果我們要實現跨越發展,就不能總是按慣性發展,不能總是在跟蹤、模仿別人,更不能坐等技術轉移。中國的科技工作者應該有信心也有勇氣做出前瞻性的判斷,協助政府作出戰略決策,使我國在新一輪技術革命中取得主動。可以毫不夸張地說,這就是國運所系。
中國的現代科學,本來就是為了挽救國家危亡而興起的。我們國家的進步依賴科學技術。沒有科學,沒有科學知識和科學精神的普及,就沒有我們貧弱的國家今天走向強大富裕。我們這一代人,正在經歷著世界科技史上的一場大變革,也正在經歷著中國現代化進程中的一段關鍵時期。我們個人能不能在科技史上留下名字不重要,關鍵是“中國”能不能被濃墨重彩地寫上去。我們各級的科協組織和廣大科技工作者,應該更緊密地團結起來,更自覺地把個人的智慧融入到國家發展戰略之中。
我要講的第二個問題是要充分發揮學術共同體在完善學術評價體系方面的基礎性作用。
在談這個問題之前,我想先舉一個例子。不久前,北京大學的季羨林先生去世了。我發現,很多媒體都稱季老為“國學大師”,為此還引起了爭論。季老的研究領域算不算“國學”,這個當然值得商榷,但我們大家公認,季老是一位了不起的學者,是大師級的人物。為什么我們能得出這樣的結論?決不是因為媒體的炒作,大眾媒體在專業學術領域的判斷能力,我想恐怕不是那么可靠的,而且現在媒體上出現的“大師”也太多了一點。我們的依據就是國際國內學術同行的評價,在印歐比較語言學領域,在佛教語文學領域,世界上有關的學者都重視和認可季老的學術貢獻。他寫的《浮屠與佛》、《吐火羅文〈彌勒會見記〉譯釋》以及《糖史》等等,盡管我們這些搞自然科學的人看不大懂,可是根據國際國內學術同行的評價,我們也可以毫不猶豫地確認,那是能夠傳之久遠的名篇杰作。
所以說,學術大師、一流學術成果、優秀研究團隊、高價值研究項目,不是由媒體來加封的,也不是哪一級組織決定的,更不可能是社會大眾一人一票評選的。權威、科學、嚴謹、公正的學術評價,只能來自學術共同體。
近年來,我國科技評價體系不完善的問題,已經顯得非常突出。中國科協曾就此作過一些調研,發現部分科技工作者對現行評價體系的不信任感和挫折感相當強烈。比如,在政府科研經費資助和項目管理上,官員的權力過大,往往直接指定和左右評審專家,使評審的科學性、公正性得不到保證;在人才評價和科技成果、資助項目評定上,缺少嚴格意義上的同行評議,常常簡單地把論文發表數量、引用率等量化指標作為唯一標準,形成被大家戲稱為“學術工分”式的評價方法;在科技獎勵上,重政府獎勵,輕學術共同體獎勵,兩者缺乏銜接,一些政府獎勵的同行認可程度較低,等等。由于存在這些問題,所以我們的科研資源配置不盡合理,科技經費使用的效率還不高,而且助長了一些浮夸的風氣,不利于學術道德的建設,也不利于創新熱情和創造活力的激發。
這些問題之所以存在,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學術共同體沒有能夠在學術評價中發揮應有的作用,學術共同體的主動性、責任性、積極性和自身能力都不夠。
學術共同體是什么?就是一群志同道合的學者,遵守共同的道德規范,相互尊重、相互聯系、相互影響,推動學術的發展,從而形成的群體。按馬克斯·韋伯的說法,學術共同體的成員,必須“以學術為志業”,在這里,科學成為了一種存在方式,一種人生態度,甚至是一種精神境界。學術的評價、學術的標準、學術上的分歧,所有學術上的問題只有依靠學術共同體才有可能得到解決。盡管學術共同體也有可能做出錯誤的判斷和決定,但沒有別的更好選擇。
要發揮學術共同體在學術評價中的基礎作用,當前重要的是要做出必要的制度安排。例如,政府科研經費的分配可委托以學術共同體為主體的社會組織來進行;高校和科研機構人員的職稱應完全由與行政管理分離的學術委員會來評定;遴選院士要聽取候選人所屬專業的學術共同體的意見;國家科技獎勵應在獲得各學術共同體所設獎項的人選或項目中來遴選;建立和完善同行評審人員信用制度;開展科研項目后評估和追溯評價,等等。
學術共同體要在學術評價中發揮好作用,就需要自律。要加強學術道德建設,使共同體內部風清氣正。大家加入到某個科技社團中,為的是追求科學真理,而不應有其它什么私利。任何人違背了學術道德,就要受到嚴厲的懲罰,要被淘汰。學術道德是共同體的生命,如果道德上墮落了,那么這個共同體就走到了盡頭,當然不可能在學術評價中發揮作用。
此外,我們還必須認識到,科學研究也有著社會性,也應該接受社會公眾的監督,我們科技工作者還必須學會處理與媒體的關系。學術權力與行政權力之間,也并不是相互排斥和對立的關系,只要合理地界定好兩種權力的邊界,完善制度安排,就可以實現優勢互補、良性互動。我們的態度,應該始終是辨證的、全面的、科學的。
尊敬的各位領導、各位來賓,各位專家學者,同志們
以上向大家報告了我在“自主創新和持續增長”這個主題下思考的兩個問題。我想,在中國科協這個有著光輝歷史和優良傳統的學術共同體里,我們大家都承載著共同的理想、共同的事業、共同的責任和共同的榮譽。科協是我們大家共同的精神家園,也是我們團結在一起,為中國科技事業奮斗的一個重要平臺。我們一定要進一步認真學習胡錦濤總書記在紀念中國科協成立50周年大會上的講話,努力服務經濟社會建設,努力服務全民科學素質提高,努力服務科技工作者,切實加強各級科協組織自身建設,發揮好科協的橋梁和紐帶作用。
今天的開幕式上,我們將繼續頒發香港求是科技基金會求是杰出科學家獎、中國科協求是杰出青年獎、周光召基金會應用科學獎和臨床醫師獎,在中國科協和各所屬團體以及廣大科技工作者的共同努力下,這些獎項的權威性和公信力越來越得到科技界的認可。我們在年會上頒發這些獎項,隆重表彰那些優秀的科技工作者和創新團隊,正是為了發揮學術共同體的作用,引導和激勵科技工作者為提升我國的自主創新能力、實現經濟社會的可持續發展作出新的更大貢獻!
尊敬的各位專家學者,同志們
如果從以伽利略、牛頓的時代算起,近代和現代科學技術已經走過了將近500年的歷史,在這500年里,科學技術改變了地球的面貌,也改變了每一個國家、每一個民族的命運;而如果從毛澤東主席發出“向科學進軍”的號召算起,新中國的科技事業,才經過不到60年的時間,在這60年里,我們創造了舉世矚目的科技奇跡,從落后挨打、一窮二白到今天的揚眉吐氣,我們的每一步都離不開科學技術。
那么,下一個60年呢?甚至下一個500年呢?作為第一生產力的科學技術,將會怎樣來改變我們的國家?我們這個古老民族的現代化道路,我們的“舊邦新命”,又將如何延續?
答案不在別處,只能由全體的中國科技工作者一起來書寫!
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