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的安排會讓你遇到很多人,如果有幸遇到一個優(yōu)秀的引導者,未來也許會過得篤定一些。而如果這個人,是世界殿堂級生物學家、科學巨擘愛德華·威爾遜呢?
威爾遜的人生充滿了冒險奮進、不畏風雨、熱情達觀,那是來自他對生命的關切。除此之外,他總是樂于分享,他寫了很多回憶恩師摯友的故事,他最初也正是因為遇到了一位良師益友才進入了科學的最高殿堂。
如今,作為長者,他想跟年輕科學家聊聊60多年科學研究的經驗,說說科學以及科學生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為此,他發(fā)出了厚厚一沓《給年輕科學家的信》。
先有熱情,再談訓練
在信的開頭,威爾遜介紹了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他在大自然冒險中度過了孤獨的童年,天生對自然充滿好奇心與親近感,當他還是一名初中生時,他就肯定自己將來要成為一名科學家,一位教授。他17歲進入大學,決心要成為昆蟲學家,一有機會就往野外跑……
未必需要讀完他的全部故事,因為他的人生始終如一 ——對自然、對科學持久不變的熱情。
所以,他給科學家生涯指南的第一條就是,探究的熱情比埋頭苦讀更重要。這是他在許多成功科學家身上發(fā)現(xiàn)的事實。
威爾遜說,要想躋身一流科學家行列,有很多代價,有時付出的一切努力都可能付諸流水,而支持自己走下去的前提是,“你選的課題,就跟你的真愛一樣,必須讓你感興趣、充滿熱情、愿意為它奉獻一生,并且樂在其中”。
因此,不論用什么方法,找出在科學、技術或其他相關領域中最想做的事情,在這份熱情還沒有消失之前,盡力順從它,吸收所需的知識來使心智成長。
在中國,對科學家的選拔條件十分苛刻,但興趣和熱情并不太被重視。很多人將這份職業(yè)僅僅作為謀生的手段,忘了興趣才是學有所成的支點。
“這是我們培養(yǎng)、選拔、評價人才的方式和標準出了偏差,以致搞科學的,沒熱情;有熱情的,卻去了別處。”北京航空航天大學結構生物學教授葉盛說道,“即便不是成為科學家,我也鼓勵學生們一定要去做自己想要成為的那個人。”
因為,興趣不該受到委屈。
不夠聰明、數(shù)學不好怎么辦
興趣是選擇職業(yè)的敲門磚,但喜歡也未必能干好。不夠聰明怎么辦?數(shù)學不好怎么辦?威爾遜的回答倒是讓人頗受鼓舞。
他解釋說,科學研究者多半是中高等智商,因為對高智商的人來說,在早期的訓練階段,凡事都太過容易。他們通常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完成大學的科學課程,沒辦法從煩瑣而重復的數(shù)據(jù)收集和分析工作中得到許多樂趣。他們并不想辛辛苦苦地去往前沿領域,但資質較為平庸的人則甘于在這條路上前赴后繼。
總之,他認為,科學研究主要依靠的是開創(chuàng)精神和辛勤的工作,而不是天生的才智。在大多數(shù)領域,極度聰明不見得是一項優(yōu)勢。
如果你資質尚可,卻被數(shù)學擋住了去路,他勸你也不必過于沮喪,因為這并非關鍵,除非你要從事的是物理、化學、分子生物學等領域的研究。
不過,葉盛和很多人一樣,對他的這個回答難免心存疑慮。
他看到,利用物理學手段去研究生物學問題,這種方式已經貫穿當下生物學發(fā)展歷程中。生物學能夠往前走一步,往往是因為物理學提供了一種新的手段,而它一定離不開數(shù)學。
再者,進入21世紀,許多學科的發(fā)展在加速,究其原因主要是計算機技術的普遍應用,顯然,這也離不開數(shù)學。
威爾遜的意思是,找到一個符合自己數(shù)學能力的學科,并且專注于此。而葉盛認為,如今的生物學很難有一個成果是出自一個實驗室,找到合適的合作伙伴,補齊自己的短板,也是一種合理且重要的手段。
如何選定道路
剛開始從事科研工作的人常常遇到一種困境,究竟選擇什么領域、方向才是正確的。
當下的現(xiàn)實是,研究人員往往盯著那些自帶光環(huán)且有大筆經費資助的領域方向。即便這些領域已經人才濟濟,一個新人只能扮演一群授勛將領麾下的小卒。
曾經,威爾遜另辟蹊徑,選擇研究誰也看不上的螞蟻。而多年之后,他成為了學術界的“螞蟻之王”。
他內心的原則是,在選擇進行原創(chuàng)研究的知識領域時,最明智的做法是去找到一個“人煙稀少”的地方。因為這樣一來,有更大的可能成為領先者,長期以往,就可以獲得自由發(fā)展的機會。
在他看來,避開人群和炮火,朝著冷門的方向前進,雖然孤單,讓人沒有安全感,卻可以及早體驗找到科學新發(fā)現(xiàn)的快感。
重復、跟跑不該成為年輕科學家最終的選擇和追求,葉盛理解,涉足一個鮮有人踏入的領域,做出原創(chuàng)的發(fā)現(xiàn)是非常有分量的。
同時,他認為,科學研究和科學家本人也分不同類型,在某些成熟的領域方向,兢兢業(yè)業(yè)、勤勤懇懇地通過不斷的重復,窮盡搜索,或者改進一點點實驗儀器,提高一點點數(shù)據(jù)精度,直到解決一個過去解決不了的問題,也是一種合理的選擇。
如何實現(xiàn)創(chuàng)新
在啟發(fā)、鼓勵年輕人創(chuàng)新的時候,威爾遜遇到了一個問題。
目前在《自然》《科學》這類頂尖期刊上,由單一作者發(fā)表的論文越來越少,科學日漸趨向團隊思考。他發(fā)現(xiàn),尤其在現(xiàn)代科學的前沿領域,幾乎所有新想法都要結合多種技術才能開花結果,創(chuàng)新者需要與其他人合作。“在成功的研究生涯中,你可能會同時或輪流扮演創(chuàng)新者、創(chuàng)意合作者或計劃主持人的角色。”
但是,團體思考真的是開創(chuàng)新科學最好的方式嗎?威爾遜總是有一些看上去離經叛道的觀點。
他認為,成功的開創(chuàng)者,他們的力量有時來自消極反抗型人格,有時來自對世界或者社會問題的憤怒。創(chuàng)新者通常還具有內向人格,不愛參加團隊運動和社交活動,他們厭惡權威,大多不喜歡聽命行事。從很小的時候開始,他們就愛做夢,而沒那么愛行動。他們往往心思飄浮不定,喜歡探索、收集和擺弄東西,擁有天馬行空的幻想,難以專注……
威爾遜的這些敘述彌漫著一種溫情和包容。他想表達的是,即使是那些在別人眼里不太可能成功的人,他們仍有機會成為最具創(chuàng)意的科學家。喜歡單打獨斗,也意味著不放過任何成為第一個發(fā)現(xiàn)者的機會。 創(chuàng)新來自很多種可能性,到達的路并不只有一條。
要不要踏上科研這條路
人類目前已完全進入科技時代,雖然各學科發(fā)展的速度不盡相同,但基本上,科學知識的成長速率大約是每15年至20年增加一倍。
回到威爾遜的老本行,他指出,今日已分類的植物是31萬種,預計總量則為35萬種。若再加上動物和真菌,目前已知的物種已超過190萬種,預計最終可能超過1000萬種。至于細菌這類物種的多樣性,所知甚少,辨認出的種類只有約1萬種,但這數(shù)字正在增長,全球物種名錄里可能會增添數(shù)百萬筆數(shù)據(jù)。從這個角度看來,在距離林奈的時代已有250年之久的今天,其實人類關于全球物種的知識仍然少得可憐。
“對生物多樣性認識不足,不只是專家學者的問題,也是其他所有人的問題。如果我們對這個星球認識得這么少,那要如何管理它,使其永遠發(fā)展呢?”
因此,威爾遜的觀點是,對后來者而言,科學領域可研究的題目是越來越多了,而不是越來越少了。他想告訴年輕人,竭盡所能地堅持下去,繼續(xù)留在這條科研道路上,因為這世界非常非常需要人才。而如果是那些正在門口好奇地想要一窺究竟的學生,那么,也請放心大膽地走進去,科學的世界不會令人失望。
這本書值得廣大研究生閱讀。葉盛認為,由于作者主要講述的是自己的經歷,年代較早,他的人生軌跡很難被復制,他給出的建議可以為認識科學家職業(yè)提供一些新的思路,不過,在吸納的同時也應該有所取舍。
摘自《中國科學報》